|
本帖最后由 kuga 于 2025-6-24 19:56 编辑
傅恒志(1929.8.24- )材料及冶金专家。河南省开封市人。1950年毕业于西北工学院。1955年哈尔滨工业大学研究生毕业。1962年毕业于苏联列宁格勒工学院获副博士学位。西北工业大学及哈尔滨工业大学教授。长期从事凝固理论与技术及高温合金的研究及教学工作。在国际上率先提出液固界面非平衡溶质再分配的概念及相关函数关系;在亚快速定向凝固及组织超细化、高温合金和稀土永磁合金的凝固组织与性能方面进行了开创性研究,获得性能提高数倍的超细胞/枝晶定向组织。多次获得国家及省部级奖励,“ZMLMC超高温度梯度定向凝固方法与装置”获1994年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发表学术论文800余篇,专著6本。
1995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1995年当选为俄罗斯宇航科学院外籍院士。
自述全文:
院士自述“自述”,估计不是给自己看的。如是给别人看,且要起到“树立尊重科学,尊重人才”的社会风尚的作用,我就没什么好述的。一生平淡无奇,跟着社会走,岁月推着走,如此而已。小时只记得日本人要打过来,跟着父母逃难到西安。在那兵荒马乱的年月,西安毕竟是“长安”,居然还能坐下来读书。初中、高中六年读了八个学校,显然是个不安分的学生。大学的几年正是中国历史上天翻地蒗的日子,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学生运动一浪高过一浪,就在这种背景下我们几个同学组织了一个“马恩列研究小组”,如饥似渴地看一些如《国家与革命》、《大众哲学》之类的书籍。一次经某渠道弄到一本《新民主主义论》,就把它翻印了多本,偷偷放进学生会阅览室以期他人也能看看。次日我奉命“侦察”,发现书不见了,大家分析,定是国民党特务拿走了,紧张了一番。解放后才知道,地下团发现此书,疑是国民党特务诱饵,将其悄悄移去,至此大家才恍然大悟。对我来说,当时谈不上有多少觉悟,只是感到国民党腐败,民不聊生,加上当时学界均以进步为荣,在几位学友影响下遂也卷入了全国人民的民主“反蒋”斗争。1949年5月18日西安迎来解放,我成为新中国第一届毕业班的首任团支部书记,也不知道书记该干什么,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军代表后来还让我管起全校学生的助学金。一股热情,一股勇气,那真是“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的岁月,充满着活力,充满着希望。1952年学校送我去哈尔滨工业大学作研究生,怀着兴奋激动的心情坐上了北上的火车。跟着苏联专家的三年研究生学习打开了我的眼界,才知道机械系还分设机制、机床、铸造、焊接等许多专业,“铸造”中有那么多深奥有趣的东西。偶然买到弗兰克里的《金属导论》及《液体动力理论》两本俄文书,如饥似渴地硬啃下去,逐句翻译,反复阅读。下的这个笨功夫,使我终身受益。毕业返校不久被任命为金工教研室主任,负责筹建热加工四个专业。1957年担任西北工业大学首任铸造教研室主任。那是运动的年代,肃反、“反右”、红专辩论、大炼钢铁、三面红旗、“一天等于二十年”,真觉得赶不上步,喘不过气。有的教师一夜间成了肃反对象,论坛上侃侃而言的一下变成“右派”;继之钢帅升帐,砍树砸锅,直奔共产主义。当时自己虽感疑惑,不敢也不暇细想。为了响应“1070”的伟大号召,学校任命我为总指挥,拨款10万元,全权负责全校大炼钢铁工作。那真是人人上阵、炉火通明。我们用半洋的转炉炼出了满身气孔的西安市第一炉钢,于是报捷、传经,还被许多单位请去现场指导。正当满身披挂冲锋陷阵之际,高教部来了通知:考取留苏,即刻去北京留苏预备部报到。1958年冬,作为铸造专业唯一被录取的研究生,我被派往列宁格勒,师从向往已久的涅汉齐教授研究铸造高温合金。为了适合于非真空熔铸,选择了不含铝钛的合金系列。三年时间炼制了以镍铬为基的64种合金,系统地研究了钨、钼、铌、钴、硼、钸的强化作用及其机制以及近万小时的组织稳定性。所筛选出的一批合金的持久性能高出当时美国Hastelloy系数10倍,其中M15B312P1合金被苏联某发动机厂选为导向叶片材料,我也因而获苏联科技发明专利,取得副博士学位。在列宁格勒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为紧张繁忙的。除学习外,还担任留学生列宁格勒城党的负责人之一及所在校的分总支书记。面对近两千留学生的要求与问题,加之“中苏论战”的局面,我几乎要把一半时间投人到社会工作中。待1962年春游子回国时,虽只30岁出头,却已髭发皆白,使馆留学生党委书记开玩笑地说:“这是红专结合的标志,挨过了三年自然灾害的中国人民又向前迈进了,知识分子又有了春天。一回国即被任命为校科研委员,后又兼科研处长。肩上的担子感到越来越重,而除此之外,我还要上课,带研究生,还有自己的科研,怎么办?还是按过去的老经验,咬着牙,拼!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那么突然地跳到面前。我当时刚从英国开国际会议回国,赶去上海交通大学汇报,朱物华老校长急忙劝阻,“都横扫一切了,赶快回去吧。”回校后果然立刻进人牛鬼蛇神行列,先是“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继而是“走资派”和“反动学术权威”,最后又成了“苏修及国民党特务”。挂牌子进牛棚自然是少不了的,最令我提心吊胆的是开大会,牛鬼蛇神列队低头认罪,我一米八三的个头,虽说弯腰低头,总比别人高些,而且弯的脖子实在疼,稍一不慎,一记铁掌劈到后脑,如果被叫出队列,则更会有一番侮辱与拳脚。年复一年,“牛”字号的陆续获得解放,我这个过去被誉为“又红又专”、“历史清白”的典型却一直被拖着不放。到1970年后期,革命群众都走上新的岗位,牛鬼蛇神又均获得“新生”,整个教务科研口只剩了我一个。还是自己“解放”自己吧,给谁也没打招呼我跑到校工厂参加发动机试制去了。1971年学校要任命我当教研室主任,我当时还没有解放,就这么一个“牛鬼蛇神”又稀里糊涂地管起教研室了。粉碎“四人帮”,十一届三中全会,改革开放,中国发生了根本变化。在我担任室主任的这十几年,大家同心协力、艰苦奋斗,铸造专业也有了巨大发展,为取得首批博士点及国家重点学科,建立国家重点实验室,开创凝固科学与材料的前沿性研究打下了基础。现在我们有三位院士、五位博导及近60名教工在这个集体工作,几次国家及部委组织评估,西工大铸造专业都名列榜首。1984年西北工业大学调整领导班子首次采用投票民意测验方式选举校长,捉弄人的历史又光顾到我头上,以最高得票被任命为校长。上任伊始,中宣部、教育部、航空部又联合确定西工大为校长负责制试点院校。我总觉得,一个人能力有大小,水平有高低,但既挂了这个名,挑了这个担,就要尽心尽力。虽然每年还都指导着八九名博士生及一大堆科研课题,困难只有自己去解决,既不能让群众背后指着骂你不负责任,也不能让研究生说你误人子弟。八年的任期,紧张中愉快,繁忙中有劲。领导班子心往一块想,劲往一处使,全校上下拧成一股绳“在紧日子中奋进,在改革中发展”。西工大确实在前进。“七五”、“八五”国务院批准西工大为全国重点建设的15所大学之一,是全国14所校长由国务院任命的重点院校。1985年以来学校几乎年年被评为“先进单位”,航空部组织的两次对院校的教学评估,西北工业大学均名列榜首。1992年国家教委公布的对全国高校科研的统计结果,科研经费西工大排序第四,获奖数名列第一。当然,在许多方面西工大还有差距,所取得的进步,也完全是广大师生员工的创造性劳动和努力奉献所换来的。《陕西日报》1991年8月5日以《胆识非凡,独树一帜》的标题把我描绘了一番,所述事情虽也非凭空捏造,但一经艺术提炼,却使我不禁自愧和汗颜。1992年底已进入64岁的我离开了领导岗位,待重返原组时却发现它已摇摇欲坠,几位骨干被迫退的退,走的走。面对这种局面,在年轻同志的支持下,大家咬紧牙关,发奋图强,以四年的心血终于在原来的基础上取得了新的进展。我们获得了超过当今世界水平3倍多的定向温度梯度及超出同类合金100%〜300%的高温持久性能并建立了亚快速定向凝固的理论框架,分获国家二等奖及航空航天部一等奖两次,发表了80余篇论文。框架当然还只是一个轮廓的、初步的东西,要使它成熟、完善,还需要更多的工作。埋首研究工作,不知老之已至,澳门回归之日即届古稀之年。看看,还有这么多工作需要去做,况正值空前大好时机,更当有所作为。写“自述”,想自己,来日虽已不多,愿将它奉献给我一生为之奋斗的理想——共产主义。
|
|